有了一种奇妙之极的感觉,感到大巫师对我讲的一切,全是可靠的,我必须照他的话, 每一句每一个字去做。所以,第二次,那个甚么阿财受伤……我是故意这样做的,我想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,他还会来,应该快来了──” 玛仙才讲到这里,那两头巨犬,陡然发出了惊人心魄的吠叫声。连原振侠也不禁吓 了一跳,以为两头巨犬向他展开攻击了! 原振侠早已盘算过,在他和玛仙这种“巫术”关系之下,玛仙唯一的方法,就是通 过暴力,硬要吸他的血。 原振侠甚至知道,陶启泉也想到了这一点,这是他为甚么在一旁,一直保持沉默的 原因。他用他的态度在表示,即使用暴力,他也决定旁观到底。 原振侠也考虑过,自己虽然身手矫健,但是要赤手空拳,对付两头如此凶恶高大的 恶犬,绝没有不受伤的把握,所以他早已察看好了可以安全退避的方法。 这时,两头巨犬陡然狂吠,原振侠整个人已向上直弹了起来,凌空向后翻了出去, 十分快捷地落在一张高背的安乐椅之后。 可是也就在这时,那两只大狗,一面吠叫著,一面冲出了屋子。 玛仙也立时站起来,向外奔去。当她奔到门口之际,还向原振侠挥了挥手。 原振侠这才知道,大狗吠叫不是为了攻击他。他向外看去,看到一辆小车子已停在 花园的铁门外,那是阿财的车子。 阿财果然来了!心甘情愿,让她在未曾痊愈的伤口上吸血! 这时,陶启泉也站了起来。原振侠感到自己有一种无法挪动身子的麻木,他怔怔地 站著,看著阿财下车,玛仙开门迎著他进来,又带著他登上了陶启泉的那辆大车,车门 立刻紧紧关上。 直到这时,原振侠才陡地大叫一声,待向外奔去。可是陶启泉却一把拉住了他,道 :“我这辆车子,一连士兵也未必攻得进去!” 原振侠用极愤怒的眼光望向陶启泉,陶启泉神情镇定:“别忘记,那人是完全自愿 的……事情虽然很……妖异,但他是自愿的!” 原振侠的声音有点哑:“好!他愿意,我绝对不愿意,你准备怎么样?” 陶启泉真是老奸巨猾:“她正要你不愿意,我不准备怎样,又不是我要吸你的血! ” 原振侠真恨不得重重地掴他两个耳光,他用力一挣,挣脱了陶启泉。陶启泉又道: “你在外面无论做甚么,车子里面都不会受影响。原医生,玛仙变得这样美丽,有甚么 不好?” 原振侠不禁苦笑,一个严重畸形的少女,能够变成绝色美女,自然是一大好事,可 是事情却是在这样妖异的情形下进行! 他没有理会陶启泉的再阻拦,慢慢向外走去。他走得十分慢,他知道自己的干涉是 没有用的,那倒并不是因为陶启泉的车子如何坚固,而是他知道,如果干涉的话,阿财 反而会和他拚命! 阿财是完全心甘情愿的! 在那个车厢之中,现在,玛仙正在吸著阿财的血,那是要巫术力量发挥的必需程序 。 当原振侠慢慢地来到那辆大车子前面的时候,车门打开,阿财像是喝醉酒的人一样 ,从车上走了下来。他一眼看到了原振侠,用一种原振侠从来也未曾听他用过的、轻柔 之极的声音道:“原医生,你骗人,她脸上一点也没有破相,她是最好看的女人!” 原振侠注意到了阿财脸上那种极度满足的神情,也注意到他右臂,十分不正常地下 垂著。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:“好,算我骗你,你──” 阿财缓缓摇著头,忽然扬起左手,自己在自己头上,重重打了一下,道:“我真是 想昏了头,想娶她作老婆,她肯要我的血,我这一辈子已经心满意足了,谁能有那么好 运!” 他说著,踉跄向前走去,右臂一直下垂著。原振侠想去拉住他,玛仙的声音在他身 后响起:“让他去吧,他比那个医生要想得开多了!” 原振侠转过身来,看到玛仙已下了车,低著头,让长发垂下来,遮住了她的脸。然 后,她陡然抬起头来,长发像云彩一样散开来,让原振侠看到了她整张脸! 在那一刹间,原振侠怔呆了! 不管是迷恋她也好,是厌恶她也好,看到了如此美丽、如此完美的一张脸,都无法 使人不怔呆的! 才过正午的阳光,映在她的脸上,使她整个人、整张脸,都发出如同珍珠一样的光 辉来,柔和美洁,像一首可以传诵千古的诗,如一朵向阳绽开的花。 那是完美得全然无懈可击的一张脸,而且,所有的色彩全是自然的绚丽,没有一丝 人工添上去的俗色。 原振侠不知自己怔呆了多久,直到玛仙开口问他:“怎么样,好看吗?” 原振侠不由自主点了点头。在这时候,他听到身后,传来了一下绝望的叫声,转头 看去,阿财的左手抓在铁门上,身子在发抖,陡然转过身,冲向他自己的车子,上了车 ,车子跳动著,以绝不正常的速度,向前冲出去,情形和刚才桑雅医生一样。 原振侠心中的厌恶感再度升起,他的声音之中,表现了他的厌恶:“那么容易就摆 脱了两个对你迷恋至深的人,真有本领。” 玛仙清脆玲珑的笑声传来:“以后我不知要摆脱多少迷恋我的人,没有这种本领可 不行!” 原振侠陡然转过身来,直视著玛仙,声音冷酷得不近人情:“告诉我,要是得不到 我的血,你的美丽可以维持多久?我希望只是二十四小时!” 玛仙的脸色,在那一刹间,变得极其苍白,在阳光之下看来,简直苍白得透明。双 眼之中,射出一种异样的光芒来──虽然阳光普照,但是一和这种目光接触,阳光带来 的光亮和温暖,刹那之间,一起消失。 原振侠只感到了黑暗和寒冷,那令得他在这一刹间,全然不知所措。而就在那一刹 间,事情就发生了! 在玛仙妖异的目光的注视之下,原振侠在那一刹间,感到在黑暗和寒冷之中,自己 需要竭力去对抗这种充满妖气的感觉,所以在行动上,变得茫然和麻木。而就在这时, 那两头獒犬,就如同鬼魂一样,向他疾扑了过来,那是在原振侠全然没有防备之下发生 的事。 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,等到原振侠觉察到不妙时,右肩上一阵剧痛,一头獒犬的利 爪,已在他的右肩上扯开了一道口子,鲜血涌出。 原振侠第一个反应是一掌劈出,劈向那头獒犬的鼻子。早在医学院求学时期,原振 侠已经是空手道的黑带七段高手。 这一下“手刀”,更是他在多次空手道比赛中夺标的绝艺,曾经作过科学仪器的测 试,有两百磅的力量。而且当他在发“刀”之际,掌缘简直是坚硬若铁的,而鼻子又是 所有狗只最脆弱的部分。 所以,在十分之一秒钟的时间内,他听到了自己这一掌劈在狗鼻上的骨头碎裂声, 和那头狗发出的惨叫声。那头獒犬,也几乎立时在他视线之中消失。 可是,另一头獒犬,却在那时,在他的身后人立起来,一双前脚搭住了他的肩头。 原振侠还来不及反手用肘去撞,只觉后颈上陡然一紧,一股又腥又臭的热气,将他的后 颈,几乎完全包住。同时,也感到了獒犬的利齿,简直已陷进了他的颈子之中。 在那一刹间,原振侠想到的是,如果自己双肘一起撞出,受过严格攻击训练的獒犬 ,一定同时合拢双颚!那么,双肘反撞的力量,虽然可以把巨犬撞得疾飞出去,但那一 定是带著自己被咬下来的头,一起飞出去的。 他只犹豫了极短的时间,玛仙已疾扑了过来,一下子就咬住了他肩头上正在冒血的 伤口。 原振侠一生之中,从来也未曾有过这一刻的这样惊怒过。他连想也没有想,就一把 扯紧了玛仙的头发,想把玛仙拉开去。可是玛仙咬得他伤处极紧,原振侠已经感到,她 在吸自己的血! 他尖声叫了起来:“女巫!女巫!” 一面叫,一面更向外扯玛仙的头发。他用的力道是那么大,使他自己也感到,再这 样扯下去,会把那一把头发连同头皮一起扯下来。同时,也由于外扯的力量,使他被咬 住的伤口,发出一阵剧痛。 然后,玛仙突然松开了口。 她一松开口,便被扯得头仰向上,正对著原振侠愤怒之极的脸。 在这同时,原振侠也感到,身后的獒犬,已经离开了自己。原振侠扬起左手来,一 掌就待向玛仙的脸上劈下去。 一切,全是在不到十秒钟之间发生的! 不到十秒钟,玛仙趁原振侠全无防备的情形下,发动突袭,达到了她的目的,她吮 吸了一个不愿被她吸血的男人的鲜血。 这时,她被原振侠扯著头发,脸被逼向上,口唇上还沾满了殷红的鲜血。当原振侠 扬起手掌,要劈向她如此美丽的脸面时,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,根本没有一丝爱怜之意 。而就在他手掌将要落下之际,玛仙整个人忽然向他靠了过来,身子对身子,贴住了原 振侠。 原振侠立时感到了一阵无比的柔软香腻,玛仙的身子,柔软得像可以任意变形一样 ,紧贴著他的每一部分。虽然隔著衣服,但是那种奇妙之极的感觉,却也使得他的左手 ,在掌缘快碰到她的鼻尖时,陡然停了下来。而且,抓住她头发的右手,也不由自主松 了开来。 玛仙并没有立时后退,反倒更紧贴了原振侠一下。在原振侠有近乎窒息的感觉时, 她才翩然后退,退开了两、三步,站在原振侠的面前,带著微笑,伸出舌头来,舔著在 她唇上和口角边的鲜血。 那景象之妖异诡谲,使得原振侠全然忘记了肩头上的疼痛,而全身不由自主发起抖 来。 玛仙舔乾净了口角的血之后,笑靥更甚,声音低得近乎听不见:“你可以得回代价 ,我不能先把你可以得到的代价告诉你,因为如果你知道自己可以得到甚么,就会愿意 被我吸血。” 原振侠想说甚么,可是颤抖的双唇,却使他张大了口,也说不出话来,只是发出了 一阵愤怒的低吼声。 玛仙又吸了一口气,才缓缓地道:“你可以得到的代价,是……可以得到我!” 原振侠陡然叫了出来:“我不要你!” 玛仙现出了一个凄然的笑容:“你要我也好,不要我也好,你都会是我生命中唯一 的男人。除了你以外,我不能再有任何其他的男人,不然,巫术的力量就会消失,我会 变回原来的样子!” 原振侠被这种突如其来的话,弄得头昏脑胀,他只是不断地叫著:“不要你,我根 本不要你!” 陶启泉在这时急忙奔过来,大声道:“原医生,你没有结婚,玛仙配你,真是太好 了!” 原振侠怒吼一声,一手把陶启泉推得跌倒在地,又立时挥手,重重掴了玛仙一掌。 玛仙俏嫩的脸颊上,立时现出了五个红指印。 然后,他再次叫:“我不要你!我不会要一个女巫!” 玛仙十分冷静:“是的,我是一个女巫,不但是女巫,而且是巫术王国中的女王! 达伊安大巫师说过,我是一个天生有巫术力量的人,只要知道运用的方法,我就会成为 巫术王国的女王。他也说过,他向我施术,有一半也是由于我自己有自己的力量,所以 才能成功!” 陶启泉这时已被吓呆了,玛仙甚至不去碰一下她挨了打的脸颊,她在继续说著:“ 你可以打我、踢我,不论怎样虐待我,我都不会反抗,因为你将是我唯一的男人。你可 以随便将我怎么样,这是巫术发生力量的程序之一,我喜欢现在的样子,不喜欢以前的 样子,所以我也不会破坏巫术的程序!” 原振侠木立著,心中不住苦笑。他曾在意念之中,兴起过对玛仙的难以遏制的绮念 ,如果在那时候,变得如此美丽的玛仙在他面前说“你随便把我怎样都可以”,那么接 下来会发生甚么事,再简单也没有了。 可是现在,原振侠只是苦笑。他已明明白白知道,玛仙是巫术王国中的女王,他对 玛仙的绮念,已经降到了零点,自然是甚么事也不会发生的了。 玛仙在说完之后,指著他的肩头:“伤口,总要扎一扎吧?” 原振侠声音苦涩:“我肩头上,也会长出一大堆肉瘤来?” 玛仙摇头:“不会,肉瘤转移到了桑雅的身上,骨头的畸形,转移到了……阿财的 手臂上。你的伤口痊愈之后,甚至连疤痕都不会留下来。你可以得到我,不要,是你的 事,不论何时,你要,我都是你的!” 原振侠有点神经质地笑了起来:“真是太不公平了,心甘情愿被你吸血的人,得到 的是悲惨,而我根本不愿意,却可以得到你!” 玛仙淡然一笑:“世事,往往是这样,不是吗?” 原振侠无法回答,陶启泉又小心地走过来,陪著笑脸:“对,先进去扎好伤口再说 。别的事,慢慢再商量也不迟,可以慢慢商量!” 原振侠想告诉他,那又不是做生意,有甚么好商量的?可是他却懒得开口,他向屋 中走去,陶启泉和玛仙跟在后面。 原振侠听得陶启泉在说:“唉,原医生一掌就劈死了一只,另外一只,只怕也活不 成了。唉,再要去找一对那么好的獒犬,怕找不到了!” 原振侠这才注意到,一只巨犬,软瘫在地上,另外一只,在绕著狗尸不住打转。那 么凶恶庞大的身躯,这时看起来,竟像是充满了哀伤,自它的喉际,不住发出一种接近 呜咽的声响来。 玛仙也叹了一声:“它们是我最好的朋友,但是死亡,那是连巫术的力量也无法挽 回的。巫术能令活变死,却无法逆转。另外一只活著既然痛苦,不如死了。” 原振侠听得又生出了一股寒意,他加快脚步,走进了屋子之中。 玛仙的动作又快又轻柔,替原振侠包扎著伤口。原振侠偏著头,不和她的目光相接 触,但是心中却有点感叹。因为这时的玛仙,非但不像是女巫,反倒柔顺得有点像是女 奴。 一等到伤口包扎好,原振侠就准备离去。在他离去之前,他道:“如果桑雅和阿财 的情形太坏,你能不能运用你的力量,使他们有所改变?” 玛仙低下了头,可以看到她的长睫毛在闪动。一个形如鬼怪的脸容,在短短几天之 内,竟会改变得如此之彻底,这实在是令人心悸的。 过了一会,玛仙才道:“不能,事实上,我已向他们说得十分明白,他们完全是自 愿的……桑雅来的时候,我脸的上半部已开始变化,他在我额上吻了一下,就说他觉得 从此之后,他不会再想到任何女性,阿财的情形也是一样。” 原振侠闷哼一声:“令他们两人对你有如此的迷恋,是你所施展的巫术的力量!” 玛仙皱了皱眉,神情像是很受委屈:“我早已说过了,那不能怪我的,凡是美好的 东西,对人都有一定的吸引力,不能说是巫术的力量。自然,大巫师使我的这种能力加 强──” 她讲到这里,略停了一停,忽然展颜微笑,看来动人之极:“我想,你也想过我, 对不对?因为你也看到过我美丽的身体!” 原振侠坦然道:“是,但是我却与这种意念作战,到现在,已完全克服了。我知道 这种意念不是我的本意,是一种外来的神秘力量对我脑部活动侵袭,是一种巫术力量! ” 玛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:“当大巫师说我必须吮吸三个男人的血之际,我知道找两 个愿意的太容易,找一个不愿意的,简直是不可能的事。可是你却天生有抗拒巫术力量 的能力,就像我有天生的巫术能力一样,而你就在我的眼前,唉……这不知是我的幸运 ,还是我的大不幸!” 原振侠用充满讽刺的语调反问:“不幸?” 玛仙抬头,望著天花板,缓缓地道:“是的,由于你必须是我唯一的男人,而你又 一点也没有要我的意思。那就是说,在我一生之中,再也不能有男女之间的情爱了,这 是心灵上的大缺憾!” 原振侠听到玛仙这样说,第一个反应,是真的想哈哈大笑。 可是,他却又笑不出来。因为玛仙在这样说的时候,声音之中,充满了哀伤。那种 淡淡的,彷彿平静的语调,却可以叫人感到她心中的哀伤是如何之甚。 原振侠只是叹了一声:“小姐,你未免太贪心了!” 玛仙忽然又换上了一副调皮的神情,睨著原振侠:“怎么能怪我?人人都是贪心的 ,何况我还是一个女巫!” 她一点也不讳言自己是女巫,而且在这样说的时候,神情实在是极其可爱的。 陶启泉在这时,忍不住道:“原医生,你看看,玛仙有甚么不好?她简直如天仙下 凡一样,你又必然是她生命中的唯一异性。她还有我这个监护人,我会使你们的婚礼, 轰动世界──” 原振侠这一次忍不住了,他哈哈大笑了起来。不但笑得弯下腰,而且也笑出了眼泪 。 陶启泉有点恼怒:“有甚么好笑,我讲得不对吗?” 原振侠陡然止住了笑声,连声道:“对!对!你讲得太对了,只是除了一样,我对 她──”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,伸手向玛仙指去。本来,他是想说:“只是我对她一点兴趣也 没有,我绝不会要一个女巫作妻子的。” 但是,当他指向玛仙之际,自然而然向玛仙望了过去。当他一看到玛仙这时的情形 之际,他陡然住了口,再也说不下去。 绝不是他一看到了玛仙就改变了心意,而是他觉得不应该再说这种话。 当他望向玛仙的时候,玛仙也正望著他,一双明眸之中,有著深邃无比的情意。这 种眼神,无法不令原振侠吃惊。 玛仙轻咬著下唇,雪白的牙齿,衬著殷红的唇,脸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幽怨,使得 心肠再硬的人,也不忍心再用言语去伤害她──而原振侠根本是一个心肠很软的人。 原振侠呆了一呆,叹了一声:“玛仙,巫术如果使我成为你生命中唯一的异性的话 ,那并不代表你真喜欢我,是不是?我只是你的唯一选择而已!” 在知道了巫术的程序,包括了吮吸鲜血这种妖异的行为在内之后,原振侠在感情上 ,对玛仙就开始起了厌恶的感觉。 尤其在她利用了时机,也吸了他的鲜血之后,他的厌恶程度更甚。这时他这样问, 已经算是最理性的了。 玛仙听了之后,淡然一笑,在她的笑容之中,有著极度的无可奈何。 可是她的神情是瞬息万变的,突然之间,她的笑容又变得十分活泼,而且大有调侃 的意味在内:“你说得是,我的情形,就像是中国古代的女性一样,在古代的婚姻制度 之下,嫁给了一个她根本无从选择的人。她注定要成为这个人的妻子,一生都不能改变 这个命运。在这种情形下,她除了勉力使自己去爱丈夫之外,还有甚么别的办法?” 玛仙的话,听来像是在说理,又像是在说笑,连她的神情,看来也是不认真的。可 是原振侠却听得暗暗心惊,他从玛仙的眼神中看出来,她是认真的! 她举了中国古代妇女的命运为例子,无非是想说明,她必然会对她生命中唯一的男 人纠缠到底,不达目的誓不罢休──因为她别无其他选择。 这其中,心理上可能还牵涉到了她女性的自尊──一个美女的自尊。她有著使任何 人迷恋的条件,如果竟然无法使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对她著迷,那对她的自尊,自然是 难以挽救的打击。 原振侠怔怔地看著她,在她似笑非笑,俏媚动人的脸容上,原振侠彷彿看到了这样 的情景──一只巨大的蜘蛛,正在吐丝结网,它一点也不慌不忙,只是不断地吐著丝。 它的目标,是一只正在飞离它的昆虫,可是它却那么耐心地认真结著网。因为它有信心 ,这只昆虫,总有一天,会飞扑著投进它所编织的那张网之中的! 原振侠感到了一股焦躁,他知道,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在等著自己。而这些麻 领,一定是全来自这个超级女巫,俏美绝伦的玛仙! 陶启泉在一旁,却没有看透原振侠和玛仙两人的心意,他道:“是啊,感情可以慢 慢培养,可以慢慢来!” 原振侠不禁苦笑──巫术王国的女王,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俘虏他,看他能反抗多久 ,或者说,逃亡多久吧! 他吸了一口气:“如果你不吸我的血──” 玛仙道:“你刚才已经说中了,我的样貌只能维持二十四小时,就会变回原形,而 且,再也没有甚么力量可以改变了!”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:“其实你如果求我,我会……答应你的!” 玛仙咯咯娇笑了起来:“你真糊涂了,如果你答应,你的血对我一点用处也没有。 我需要的,是一个不愿意给我吸血的人的血!” 原振侠真的有点糊涂,他的思绪一片混乱。 在巫术的天地之中,有一些行为,看来是一点道理也没有的,但是却非十足照做不 可,一点也不容许有任何差错。 譬如说玛仙的情形,同样是一个人的血,可是那个人愿意或不愿意,却是极其重要 的关键! 这是不是说明了,人在情绪有变化的时候,血液的成分会起变化? 自然,这种变化可能微弱之极,微弱到任何现有的科学仪器都检查不出来,但是却 已足以构成在巫术力量上的大不相同了。 原振侠这时,自然只好作这样的设想。进一步的情形如何,只怕要留待古托创办的 巫术研究学院,去作深入的补充了。 原振侠在发怔,怔呆了好一会,才转过身,向门口走去,他感觉到身后有轻盈的脚 步声跟了上来。他才想开口叫玛仙不必跟上来,玛仙已然道:“客人走了,主人礼貌上 总要送到门口的。” 原振侠闷哼了一声,没有再说甚么。到了门口,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驾车来,但是 在他略一犹豫之际,已听到玛仙在吩咐司机:“请送原医生走,然后再回来接陶叔叔, 我和他好久不见了,有些话要说。” 那司机是一个五十左右的中年人,看来十分忠实可靠的那一种。这时瞪大了眼睛望 著玛仙,神情惊讶莫名,发出“啊啊”的声音:“玛仙小姐,你一直蒙著脸,还以为你 脸上有点破相。谁知道,啧啧,你那么美丽,真是,竟蒙著脸干甚么呢?” 玛仙只是笑了一下,并没有回答,原振侠则苦笑了一下,准备上车。在他上车的时 候,玛仙忽然叫住了他,却又低著头,半晌不出声。 原振侠也不催促她──一个那么美丽的少女,叫住了一个异性,却又低著头不说话 ,只是用足尖在地上划著圈子,这种情景,无论如何都是很动人的。 过了一会,玛仙才道:“我和达伊安大巫师有协议,要去作他的学生,由他传授我 有关巫术的一切!” 原振侠不置可否地“唔”了一声。 玛仙抬起头来,明澈的眼睛闪耀著深情:“我有天生的巫术力量,这……究竟是甚 么意思?” 原振侠摇头:“我不知道。如果说巫术力量,是由人的精神意志力所催动的,那么 ,或许你的脑部结构,与众不同,精神意志力特别旺盛之故!” 玛仙口唇颤动了一下,没有发出甚么声音来,显然是她想说甚么而未曾说出来。又 呆了一呆之后,她才道:“巫术,是一种力量,看你怎么运用,不一定运用在邪恶方面 的!” 原振侠笑了起来:“是,好心的女巫。可是我看不出,两个男人为你作出了牺牲, 有甚么善良的成分!” 玛仙一点也不以为原振侠是在讥讽她,反倒神情十分惋惜地摇著头:“真可惜,原 来你不懂得甚么叫爱情,我以为你应该懂得的!” 这两句听来轻描淡写的话,却正好触及了原振侠感情上的弱点和伤痛处,刹那之间 ,他有血向上涌的感觉。他急急为自己辩护:“他们不是爱你,是受了巫术力量的影响 对你迷恋,他们是受害者!” 玛仙笑了一下:“说你不懂,你还真是不懂!爱情当然是迷恋的,而在爱情之中, 谁又是得益者呢?你觉得他们是受害者,可是他们心中,想些甚么,你又怎么知道?” 原振侠知道,自己绝不是拙于词令的人,可是这时,在玛仙轻柔动听的语言之下, 他却像是每说一句话,都受制于对方一样。 他只好“哼”地一声:“所以我才急著要赶回去,问问他们!” 玛仙点头:“让你知道他们的心意,也是好的。免得你以为我是一个邪恶的女巫, 一到了晚上,就变成蝙蝠,到处去吸人的血!” 她在这样说的时候,挥动双臂,作蝙蝠的飞行之状,看来十分可爱有趣。 原振侠看得又好气,又好笑,伸手向她一指:“你的确吸人的血!” 玛仙的动作十分快,原振侠才伸手向她一指,她陡然张开口,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,已将原振侠的指尖轻轻咬住。 她的动作极突然,原振侠根本来不及缩回手来。可是就算他一时之间缩不回手来, 玛仙根本不是用力咬他,而只是轻轻地咬住了他,他是完全可以在被咬住了之后,抽回 手来的。 可是,原振侠在那一刹那间,却整个人都僵呆了。他觉得有一股电流也似的力量, 倏然之间,自他被咬的指尖,传遍了全身。那种感觉,并非令得他僵硬麻木,而是令他 有难以形容的懒洋洋的舒适之感,根本从意念上就一动都不愿动。 他任由玛仙咬著指尖,向玛仙看去,玛仙的一双妙目之中,蕴含著浓腻得化不开的 笑意。在她乌黑的眸子之中,这种笑意,正像水面上的涟漪一样,正在一圈一圈向外扩 展,扩展向无穷无尽的领域。而在涟漪之下的水,也像是两个极深极澄澈的水潭一样。 原振侠彷彿自己已经投身在这个深水潭中一样。而当他投身入水潭之后,涟漪变成 了漩涡,一种有巨大牵引力量的漩涡,把他扯向潭底。 在一开始之际,他还是懒洋洋地,一点也不想有甚么反抗。然后,在突然之间,他 开始挣扎,他要浮出水潭,不要沉下去! 当他开始挣扎的时候,水潭之中,水花翻腾,水声轰隆,漩涡的力量几乎把他整个 人的身心一起绞碎。 然而,他却感觉到了自己的挣扎起了作用,他不再向下沉,而且,还在向上升起来 ,升出了急速旋转著的水潭。他又看到了那一双动人的妙目,根本没有甚么水潭,也没 有漩涡,他略定了定神,轻轻把手指松了回来,吁了一口气。 玛仙的口仍然半张著,样子十分诱人,原振侠沉声道:“别玩甚么花样了!” 玛仙笑了起来:“你以为我会放弃吗?我不会。现在,你的意念力比我强,将来, 我会比你强!” 原振侠由衷地、喃喃地道:“放过我吧,我是一个意念力最薄弱的人!” 原振侠自然是对他感情生活上的体验,有感而发的,但玛仙却不相信似地扬了扬眉 。 玛仙一面扬著眉,一面软语相求:“看来我们还有说不完的话,可要我送你一程? ” 原振侠硬起心肠道:“不必了,我带给你的好运已经够多了。不是我,你根本没有 机会见到达伊安大巫师!” 玛仙笑得极迷人:“我又没有说不感谢你,都感激得以身相许了,可是你不要,那 有甚么办法?” 原振侠又一次被玛仙的词锋,逼得说不出话来,一咬牙,转身走进了车厢。当车门 自动关上之际,他听到了玛仙的一阵乾笑声。 玛仙不是发出幽叹声,而是发出十分轻松的笑声,这更令得原振侠怵然。这表示她 十分有信心,不怕她的猎物不到手,她一点也不忧虑这一点。 当他惘然地在沙发上坐下来的时候,司机的声音传来:“原医生,到哪里?” 原振侠想了一想:“回医院去。” 在回医院的途中,原振侠思绪极乱,自己将成为猎物的感觉越来越浓。他甚至盼望 玛仙跟达伊安大巫师去学巫术,最好学上十年八载,那么,在这段时间之中,他至少不 必提防甚么了。 当他下车,走进医院的建筑物时,就听见院长响亮的声音从院长室中传出来:“你 这个年轻人,在搅甚么鬼?辞职?你才来了多久?” 接著,便是桑雅医生的声音:“真对不起,可是我必须辞职,我会推荐更好的整形 外科医生给医院。” 原振侠听到这里,忍不住敲了一下门,推门进去。看到院长神情十分恼怒,但桑雅 却有一份出奇的平静。 一看到原振侠,桑雅就道:“院长,原医生可以证明,我有非辞职不可的理由!” 院长立时向原振侠望来,原振侠其实也不知道,桑雅何以非辞职不可,但是他知道 ,事情一定和玛仙有关。而且桑雅的神情如此坚决,看来是无可挽回的了,所以他点了 点头:“是,他有非辞职不可的理由!” 院长气恼地挥著手:“去!去!” 桑雅十分有礼:“谢谢院长!” 他说著,向原振侠使了一个眼色,两个人一起走了出来,当他们关上门的时候,还 听到院长重重拍桌子的声音。原振侠吐了吐舌头,向桑雅望去,桑雅的目光空洞而茫然 ,一声不出。一直到他们一起走进了原振侠的办公室,他才道:“原,真是巫术的力量 ,我……没有法子得到她,没有法子!” 桑雅的那两句话,语音平淡之极,可是语调之中那种深切的悲哀,却使人不寒而栗 ! 原振侠忙道:“我们所爱而又得不到的,太多了。我自己在感情上,又何尝不然? ” 桑雅长叹了一声:“我知道我无法再工作了,我心神恍惚得厉害,再拿手术刀,一 定会闯祸,所以非辞职不可,唉!” 原振侠关切地问:“那你有甚么打算?” 桑雅发了一会怔:“在法国南部,我有一个小农庄,到那里去静养一个时期再说… …你上次提及,有一个甚么巫术研究院?” 原振侠点头,把那个研究学院的情形,说了一遍。 桑雅道:“我可能会去参加──”他指了指自己的肩头:“我想我有这个资格。” 原振侠怔了一怔:“据我所知,玛仙也必然会在那个研究院!” 桑雅双手按在桌上,一动不动,听了原振侠的话,他甚至眉毛也不抬一下,仍然用 那种平静的声音:“我已经完全想通了,绝望了之后,迷恋升华到另一个境界──” 他说到这里,忽然笑了起来:“是你介绍我看的一部小说,其中写一个痴情男人, 默默地躲在他所爱恋的女性身边几十年,一共只对他所爱的人讲了二十三句话。别人看 来,他凄苦无比,但是他自己的心中,却甜蜜之甚。一切全是心甘情愿的,全是自己选 择的!” 原振侠“哦哦”地应著,讲不出话来。 桑雅举的例子,是金庸小说《鹿鼎记》中的情节:美刀王胡逸之,迷恋陈圆圆,于 是放弃了一切,只求每天看上她几眼,就心满意足。能讲上一句话,那便是意外之喜了 。 看来,桑雅对玛仙,也是一样! 迷恋真到了如此深切的地步,是甜是苦,也只有当局者自己知道,旁人不论表示甚 么意见,都是多余的──只要当局者心甘情愿,甚么样的行为,都是正常的。 看来,桑雅的心境,比他自己更少烦恼。原振侠自然觉得不必再劝说甚么了,他想 了一想:“是的,你曾亲身体验过巫术的奇异力量,大可以你的专业知识,去做进一步 的研究。这个研究院的创办人古托,和我很熟,我想绝无问题!” 桑雅淡然一笑:“明天我就离开,很高兴认识你!” 原振侠心中感慨之极,自然,他感慨的是人的命运,实在太奇妙不可测了! 短短的几天之中,发生在桑雅身上的命运变化,阿财的变化,玛仙的变化,都可以 说是天翻地覆的。而在这些变化未发生之前,任凭你如何设想,也无法设想得出来。 桑雅挥著手,看来十分潇洒地走出去。 原振侠发了一会怔,门被推开,阿财垂著头走了进来。他的右臂仍然向下垂著,一 进来就苦笑了一下:“那位医生,看来和我一样。她那么美丽,唉,世上真没有甚么男 人配得上她──” 阿财讲到这里,忽然盯著原振侠:“原医生,你倒还差不多!” 原振侠怒道:“你胡说甚么?” 阿财不敢再说甚么,指著自己的手臂:“她说,她不会忘记我,说我帮过她的忙。 其实我甚么也没有做过,她对我真好!”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,玛仙不会忘记阿财?在玛仙的口中,阿财只不过是“那个甚么 阿财”而已。他自然没有将心中所想的说出来,只是道:“让我看看你的手臂,看有甚 么办法好想。” 谁知道阿财一听,立时向后退去,连声道:“不!不!我的手臂变得很难看,动作 也不太灵,不过我喜欢这样子,不要你想办法!” 原振侠现出询问的神情来,阿财道:“这样可以叫我无时无刻不想她,如果再能帮 她的话,再坏一条手臂,也不算甚么!” 原振侠挥了一下手,他知道,教育程度、生活背景,尽管各有不同,但是一旦在情 爱上痴迷起来,却全是一样的。 阿财又道:“我回后鲁村去了,以后怕很少会出来,你多照看大发哥一些!” 原振侠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,阿财又苦笑了一下,看来他认命认得十分平静。 当阿财又默默离开之后,反倒是原振侠,久久不能平静下来。傍晚,当他神思恍惚 回到住所之际,发现沙发上有著一件浅紫色的女装外衣,而内衣饰物,一直通过房间, 散落在浴室门口,浴室之中,则有水声传出来。 原振侠在床上斜躺了下来,他知道在浴室中的是海棠,他突然有一股不可遏制的冲 动,陡然跳了起来。也就在这时,海棠打开浴室的门,裹著毛巾,走了出来。 原振侠立时冲过去,把她紧搂在怀中。他搂得如此之紧,几乎连他自己也喘不过气 来。海棠全然没问甚么,只是十分柔顺地,尽量偎贴著他。 原振侠呼吸著自海棠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幽香,喃喃地道:“你知道不?你救了我 一次!” 他指的是在他对玛仙突如其来的思恋,几乎无法对抗之际,海棠的突然出现,使事 情有了转机。海棠自然不知道他在说些甚么,不过在这样的情形下,她也不会去深究, 只是全心全意地,享受著原振侠的拥抱。 裹在她娇躯上的毛巾,其实早已松了开来。但由于他们两人抱得那么紧,所以毛巾 仍然未曾落下,只不过在背部散了开来,使原振侠在镜子中,看到了海棠颀长纤细、萤 白如玉的背影。他双手顺著海棠的后颈,慢慢滑下去,海棠已不由自主,气息急促起来 ,甚至在她白皙的背部,也出现了红晕,而她的双颊,早已像涂了太多的胭脂一样地嫣 红了。 在黑暗之中,原振侠和海棠都不出声。原振侠想欠身去开灯,但却被海棠紧抱著, 不让他动。 又过了好一会,海棠才道:“一次任务之后,又一次任务,真……不知到甚么时候 为止!” 原振侠没有说甚么,只是道:“这次任务完成了?” 海棠“唔”地一声:“出奇地顺利,见到了陶启泉,和一个美丽的少女。我从来也 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少女过,不知道是甚么人?” 原振侠喃喃地道:“是一个女巫!” 海棠睁大了眼睛──即使在黑暗之中,她的眼睛也是黑白分明的,充满了讶异的神 色。 原振侠没有作进一步的解释,只是重复了刚才那句话:“是一个女巫!” 就在这时,电话铃响了起来。原振侠在海棠的紧拥下,腾出了一条手臂来,取起电 话,他听到了一个他敬仰的声音:“原医生?我是──” 那边报了名字,原振侠不由自主坐起身来──就是那位先生,介绍陶启泉来见他的 那位。 海棠也听到了那位先生的名字,她也坐了起来,头靠在原振侠的肩上。 原振侠答应著,那位先生道:“陶先生和玛仙在我这里,你可有兴趣过来谈谈?我 有一点不同的见解──” 原振侠忙道:“我立即来,但……如果我带一个朋友来──” 海棠在原振侠的耳际,用极低的声音道:“我不去,我也该去报到了。” 那位先生已经道:“欢迎!” 原振侠忙道:“不,我还是一个人来!” 他放下电话,海棠搂住了他的颈,在他的颊上亲吻了一下,立时轻巧地转身下床。 当他们一起走出门口时,他们互望了一眼,海棠有点凄然地笑了一下:“我很快乐 ,也很满足,真的!” 原振侠乾笑了一下:“这样讲是甚么意思?夜行人吹口哨,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害怕 ,而其实心中正怕得要死?” 海棠有点答非所问:“谁知道!” 在电梯中,他们偎依在一起。走出了建筑物,抬头看著满是星星的夜空,海棠忽然 吟了一句:“明日隔山岳!” 原振侠把脚边的一块小石子远远踢了开去,接口道:“世事两茫茫!” 两人相望了片刻,再也没有说甚么,就各自登上了车子。 当原振侠走进那位先生的书房之际,他那种惘然的神色还未曾全部消退。 那位先生站起来迎接,原振侠先向那位先生的夫人行礼,美丽的夫人以她一贯优雅 的微笑表示欢迎。 玛仙坐在她的身边,看来神情很正经,但是双眼之中,却蕴满了调皮的笑意。 陶启泉也站了起来,大声道:“原医生,如果我请主人夫妇作媒人,那总可以了吧 ?” 书房中几个人的目光,一刹间,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。 原振侠没想到一进来就遇上这样的场面。陶启泉这样说,自然一切发生过的事,这 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了。这不免令他有相当的尴尬,但他同时也有足够的镇定,来应付这 样的场面。 他淡然微笑:“当然可以──” 在陶启泉面露喜容,那位先生和夫人面露讶异之色,玛仙现出不信的神情之际,原 振侠已不容任何人插口,立即道:“不过要有一条时光隧道,让我们回到三百年之前才 行!在那年代,媒妁之言最有权威。” 那位先生立时哈哈大笑起来,夫人微笑著,陶启泉神情尴尬,玛仙则轻轻鼓著掌, 埋怨陶启泉:“陶叔叔,我求你别叫我再出丑了!” 原振侠接过了递给他的酒杯,呷了一口:“听说有不同的意见?” 那位先生点头:“倒不全是巫术上的,我的观点和你相同,巫术是精神力量,通过 特殊方法,得到的一种发挥。而玛仙的精神力量,显然有异常人。” 原振侠缓缓旋转著酒杯,透过酒杯,他也可以看到玛仙的俏脸,他点头表示同意。 那位先生又道:“她的智慧极高,精神力量异于常人,而勒曼医院的医生,又无法 用她的细胞做无性繁殖的培育。她的头发是深蓝色的,她原来的样子如此可怕,而通过 巫术的力量之后,却又奇迹似地变得如此美丽。医生,一个人骨头的畸形,几乎必然影 响脑部的发育,何以她的智慧,远超常人,这一切,说明了甚么?” 他一口气地说著,原振侠用心听著,然后小心地反问:“你的意思是──” 夫人轻拍著在一旁的玛仙的手背,用一种忍不住发笑的神情道:“他的意思是,玛 仙不是地球人!” 那位先生一挥手:“没有甚么好笑,这个可能极大!” 夫人道:“别忘记,陶先生发现她的时候,她只是一个婴儿。” 那位先生怔了一怔:“外星人的弃婴,又有何不可?” 原振侠也笑了起来──那位先生有时候坚持己见起来,态度相当令人吃惊。他委婉 地道:“好像没有甚么道理吧!外星人为甚么要遗弃他们的婴儿?” 那位先生反应十分快:“自然因为她长得丑!” 夫人又轻笑了一下:“或许她原来的样子,就是那种外星人的样子,现在的样子, 是地球上的第一美人,反倒成了丑的外星人了!” 玛仙望著夫人:“夫人,你才是地球上的第一美女!” 原振侠忍不住讥讽:“还没作女巫,就已经这样子说话了!” 玛仙陡然扬起双手来,向著原振侠,手指急速地动著,作巫术施法之状,口中也煞 有介事地在念著“咒语”。她的这种神情和动作,令得各人都被逗得笑了起来。 但是原振侠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,反倒感到了十分的气恼。他知道,自己作为玛仙 生命中唯一可以爱恋的男人,日后的烦恼不知有多少。现在,玛仙是向他开玩笑似地在 作法,但以后,必然有她向自己真正施巫术的一天! 他想到这里,不禁苦笑起来,偏过头去。可是他身上的感觉仍然告诉他,玛仙的视 线,正紧盯在他的身上。 那位先生击了一下掌:“别打岔,我又想到了一个可能:一群外星人,想培育出一 个和地球人一样的婴孩来,但是在培育的过程之中,出了意外,没有成功。所以他们就 放弃了,这是玛仙成为弃婴的由来。” 大家都不出声,因为这种想像,实在是想像力太丰富了。 那位先生又道:“外星人在培育婴孩之初,必然想使这个婴孩智力过人,精神力量 过人,他们做到了这一点。所以即使是一个婴孩,玛仙也能运用她的精神影响力量,使 陶先生在纸盒堆中,把她找出来!” 玛仙微笑著:“可惜陶叔叔那时没有再留意找一下,不然,说不定可以发现我的外 星培育者留下的书信。” 原振侠早就领教过玛仙词锋的锐利,这时,连那位先生也有点发窘。原振侠不敢看 他,怕增加他的窘意。 而陶启泉在这时,却突然道:“我怎么没有找过!当然找过,而且找到了一张照片 ──这件事,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,而我一直保存著这张照片。” 事情突然有了这样的变化,自然出人意表之极。陶启泉打开皮夹,取出那张照片, 放在桌上之际,人人都不禁“啊”地一声──小小的照片上,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性, 和如今玛仙的容颜一模一样! 那位先生首先叫了起来:“看!这就是她原来要被培育出来的样子!看,现在她只 是回复了她应有的样子。巫术的力量,使她回复原来的样子,而不是彻底改造了她的样 貌,只不过是纠正了培育过程中的错误。” 夫人温柔地持相反的意见:“更有可能,那是玛仙母亲的相片,告诉发现弃婴的人 ,婴孩的母亲是一个美人,婴孩将来,会有希望变美。” 陶启泉有点不好意思:“我就是这样想,所以一直把这张照片带在身边,希望找到 这个女人。可是多少年来,明查暗访──” 那位先生接过口去:“当然不会有结果!这照片,根本是一个图样,是外星人要依 据来培育出一个人来的图样。而他们失败之处,却由巫术来补足了。原振侠,你的意见 怎么样?” 原振侠苦笑:“我没有意见,只知道自此,忽然多了一个通天女巫!” 玛仙笑著:“且看仙姑大展神通,把小妖收服!” 原振侠只好继续苦笑。 玛仙的来历究竟如何,自然在种种假设之中作推测,不会有甚么结论。那位先生和 夫人,也似乎并不反对玛仙去学作女巫。 当原振侠先行告退时,天色已经微明了。那位先生送他出来,拍著他的肩头:“别 担心,就算巫术有灵,我看你也不会损失甚么。” 原振侠没有回答,他只是惘然地想起了玛仙的一句话:在感情的领域中,有甚么得 失之分呢?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(全文完)'